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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進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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棉衣領口和袖口都布滿黃黑臟汙的痕跡, 外層的布本是紅色,後又縫上的補丁則是藍綠黃都有, 全部都洗到發白,棉衣本就很薄, 現在腰側還被撕了個大口子, 裏面的棉花幾乎跑了個沒影。

“你看到了嗎?”爻楝只將棉衣上下掃個來回, 心中便有了答案,而竹澗都快把棉衣給盯自燃了, 照樣啥也沒看見, 至於一旁的長鳴子, 板著一張小臉看似若有所悟, 其實腦海裏也是一片空白。

“撕裂的口子那裏。”爻楝真想摳出竹澗的眼球黏在棉衣上,竹澗連忙把棉衣缺口舉到眼前,除了嚴重的黴味之外他仍舊一無所覺, 反而長鳴子突然唔了一聲, 他伸出手在棉花裏仔細撥弄,撚出一根黑色的毛發,大約成年男子手指長短,微硬。

“這是……什麽動物的毛發?”長鳴子奇怪道,竹澗震驚地用指腹碾了碾藏在他衣服底下的爻楝的大腿, 如若不是這破道士靠的太近,他一定會毫不吝嗇地讚嘆爻楝一番。

離開了發黴發酸棉衣的遮掩, 獨屬於黑色硬毛的味道就散發開來, 竹澗低頭就著長鳴子的手嗅了嗅, 隨後立即嫌惡地避開,嚷道:“好濃的騷味,這是狐貍毛!”

竹澗的聲音不小,院落裏的人幾乎全都聽見了,一句狐貍毛頓時引起了沸沸揚揚的議論聲,老村長聞言也是一驚,他緊張地握緊糙如樹皮的老手,又在衣擺上擦擦手汗,“狐貍精?這可是狐貍精作亂?”

寡婦則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看向竹澗手裏的棉衣,已經哭到說不出話來,只能一味地抹眼淚。

長鳴子立刻舉起狐貍毛高聲道:“村裏可有人供奉狐仙,近來可有人見過狐貍?可有人獵到過狐貍?”

“他!他殺過狐貍!”村民中立刻有人大聲舉報,“我們都見到了,剝了皮毛拿去鎮上賣給富家小姐,賺了好大一筆咧!”

“你,你……”被指著的那人胡子拉碴肌肉虬結,明顯是個獵戶,他看見長鳴子和竹澗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,漲紅了一張黑臉,急道:“老爺,道長,仙人……這,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,我也是迫於生計,沒法啊,若是不獵那狐貍賣點皮毛錢,我家小寶子非得餓死在繈褓裏……”

爻楝正安靜地思索事情可能的來龍去脈,忽然從天而降一根手指,對著他頭頂的龍角就是一頓瞎撓,撓完兩只角又開始撓他的臉,爻楝躲閃不及只能抱住竹澗的食指皺眉道:“莫要胡鬧,讓長鳴子和那大漢單獨聊一聊當時的細節,比如狐貍模樣,顏色等,還有殺了狐貍之後可曾出現什麽異象,你我回破廟裏找那只黑狐貍!”

一開始撩撥爻楝是因為竹澗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,他直覺獵戶幾年前獵的狐貍和最近的動亂沒什麽關系,但他又說不出理由,所以懶得發表意見,就想聽聽看爻楝是怎麽想的。

結果摸著摸著就摸上了癮……

得到了下一步的指令,竹澗立刻招手喚道:“那個子道士……”

“是長鳴子。”

“哦,”竹澗極為敷衍地點點頭,表示他記住了,“你和這獵到狐貍的男人單獨聊聊,我有另外的線索,先行一步。”他話還未說完人已躍到瓦房背後,來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
“什麽線索?”長鳴子忍不住追了兩步,卻根本不見竹澗人影。

事實上竹澗這種爬樹型劍靈當然一早便上了樹,他用上比來時快一倍的速度趕回廟中,先前那女孩吃飽喝足正窩在角落的草堆上打瞌睡,竹澗看也不看她直接單手搬開了人高的菩薩像,揚起的灰塵撲面而來,嗆得他不住地揮手拍開飄到眼前的細顆粒。

“不在了。”竹澗踢了腳菩薩像後面地上擺著的蒲團,這蒲團雖舊,但上面很幹凈,想來必是那黑狐貍用來睡覺的墊子。

女孩子被他鬧出的動靜吵醒,坐起身奇怪道:“道長大人,你怎麽又來了?”

“那狐貍呢?”

“都說了是狗狗……”

“我沒工夫跟你爭辯什麽狗不狗的,它就是偷了你們村八個孩子的狐妖,你若懂點事就趕緊把它的行蹤說出來!”

女孩子被竹澗兇狠的口吻嚇傻了,她好半天才捂著嘴道:“狗狗它那麽乖,怎麽可能是妖呢……半月前我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它還受了傷的,可虛弱了……”

“半個月前?”爻楝註意到這一個關鍵的時間點,竹澗聽到爻楝將這個詞重覆,也瞬間意識到問題所在,“等下,你可還記得第一個嬰兒丟失是什麽時候?”

“是……”女孩瞪大眼睛,神色略顯惶恐,“也是半個月……不對!是它出現的前幾天發生的,是劉阿叔家新出生的小二牛,當時阿叔以為是大牛把弟弟看丟,罵得可兇了,還罰他在路上頂水桶站一天,我路過笑他愚笨,被他丟石子打得手背皮都破了。”

這女孩倒是和尋常家閨女不一般,潑辣且膽大,從偷人吃食到在破廟裏睡一上午,也無人喚她回家來看,家裏定是沒了爹娘,也沒什麽兄弟姊妹。

“時間差不多吻合,作案動機也有了。”竹澗摸著自己下巴分析得頭頭是道,“就是它沒跑了!”

眼見自己的解釋沒有半點用處,女孩著急地直跳,“為什麽忽然懷疑上狗狗了?!你們要抓它也得拿證據啊,我……我就這麽一個朋友,你們怎麽可以……”她說著說著眼眶竟蓄滿淚水,卻強忍著不眨眼,不讓它落下來。

爻楝剛誇完她堅強勇敢,這女孩就跟蔓山裏那幫兔子一樣說哭就哭,他嫌麻煩地抿起雙唇,默默往竹澗的身體裏面鉆。

竹澗比爻楝還要討厭說不了兩句話就哭個沒完的人,他低頭在蒲團上嗅了嗅,被更加濃郁的狐騷味嗆得彎腰直嘔,“略!略略——!”

“竹澗。”爻楝找到一個女孩子看不見的角落探出頭來,“你這四年接觸過狐貍嗎?剛才你怎麽就知道那是狐貍的味道?”

聞言,竹澗倏然一楞,他擡起頭呆傻地喃喃道:“對哦,我怎麽知道那就是狐貍的騷味?”

“而且你為什麽會用聞的?正常人第一反應不都是用眼睛看嗎,比若長鳴子那樣。”爻楝皺起眉,“劍靈的嗅覺很靈敏嗎?”

“下意識就……就聞了。”竹澗啊了一聲,“貓犬之類的妖怪才會聞,難道我不知不覺中已經被狐妖附身了?!”

“……我之前便是有那樣懷疑,但現在看來應該不是的。”爻楝很有先見之明地未將剩餘的話說出口——很少有其他妖怪像你這麽蠢兮兮的。
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竹澗走出廟,置身在樹林之中,他繞著周圍緩步走動,邊嗅邊警惕著目之所及處的一切響動,他正仔細尋覓著空氣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氣味,旁邊小姑娘抹去眼淚氣鼓鼓地蹦出來,“誒!你還是男人嗎,哪有見柔弱女子哭泣不管不顧的!”

“……閉嘴吧你。”竹澗視線都懶得分去半抹,這時躲他鎖骨上的爻楝忽然出聲道:“有人來了。”

“人?”竹澗回過頭,只見林子中間小跑過來十來個舉著鋤頭的大漢,有高有矮有胖有瘦,其中帶頭的竟然是老村長,他帶著壯漢們站到竹澗面前,喘息道:“仙長大人,我們見你是往這個方向來的,就商量著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到什麽忙。”

“就你們——”

趁竹澗說出什麽傷感情的話之前,爻楝趕緊跺他一腳道:“多謝大家的好意。”

竹澗隔著衣服裝作領口癢那般撓了撓爻楝的胳膊,從善如流地改口道:“多謝大家的好意,但是呢,請你們以後管教好村裏的小孩,別讓她瞎跑,畢竟那狐妖已經抓了八個去了,年齡越抓越大,看起來傷也治得差不多了,萬一一時興起也不差再多抓幾個走,是不是?”

他說著讓出背後的小姑娘,見到是她,村長等人立刻變了臉色,“阿桃?怎麽又是你!你在這裏做什麽!”其中一個矮矮的胖男人怒氣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,“上次偷了我的雞蛋,我還沒打你呢!”

爻楝礙著人太多,只能老老實實地躲在竹澗衣服裏,但他很敏銳地聽到男人罵完之後過了足足有兩三秒,阿桃才像是剛從回憶中轉過神來那般嗯了一聲,隨後才囂張地哼道:“誰讓你家那傻子欺負我的!”

“仙長,真是對不起,我們現在就把她帶回去,不讓她耽誤你捉妖。”村長說著便和幾個男人上前阿桃將阿桃團團圍住,但沒想到這小姑娘靈活得跟個泥鰍似的,就地打個賴皮滾,鉆到草叢裏就不見了。

幾個男人頓時面露尷尬,不住地向竹澗道歉,村長搓了搓手,詢問道:“道長在此可有何發現?”

竹澗屈指在鎖骨靠內鼓出的小包上面彈了一下,爻楝一邊暗戳戳地在衣服裏找針戳死他丫的,一邊低聲道:“實話實說便可。”

“我在此地發現了一只黑狐貍,大致就是害你們的那只,只是它在我來之前便已逃走,我估摸著是進了蔓山。”

站在靠後位的一高個子農夫喊道:“那阿桃為何在這裏?她與那狐貍精又是什麽關系?”

爻楝直覺農夫說話語速過快,顯得整個人異常地急躁,他剛想提醒竹澗莫再回答他了,就聽見竹澗語氣不善道:“我怎麽會知曉,你問題怎如此之多?”

竹澗一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,幾個男人當即就慫了,老村長也頻頻點頭道:“仙長莫怪仙長莫怪……他的小兒子便被那狐妖捉走,生死不明,所以著急了些。”

“哼,我現在進山裏去繼續尋那狐妖,你們自己當心著點吧。”竹澗說完便飛身一躍上了樹頂,在地下眾人的驚呼聲中翩然遠去。

剛脫離凡人的視線,爻楝趕緊扒拉開眼前的衣領,他仰頭道:“先去找那個叫阿桃的女娃娃。”

竹澗沒有出聲,但他身形陡然一轉,毫不猶豫地向著與蔓山相反的方向跑去,爻楝忍了兩日,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:“你為何如此……”他絞盡腦汁地措了會辭,斟酌著用到:“聽話?”

“啊?”竹澗腳步一頓,單手拽住一根細杈,將自己晃晃悠悠地掛在了枝頭,“你這麽一說……”

爻楝趕緊道:“這樣挺好的,等為裘融解決了這事之後,我們定還是要同路去雪山的,這一路上你若是想鬧需記得到無人的地方關上門再鬧,在外界我們還是同一步伐為妥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竹澗悶悶地哼了一聲,他重新動身,躍了兩步忽然道:“其實我早該和你說了,這和我們的記憶或許有關系,只是……我有點羞於啟齒……

……就是在兔子大夫那草房裏,聽你第一次談及偷、竊用詞的時候,我突然感覺很熟悉,就好像什麽時候,我也這麽坐在床邊,聽著你侃侃而談,那時候的你也同上次一樣,不停地賣關子打趣我,問著這意味著什麽,那意味著什麽……”

竹澗深吸了一口氣,心有不甘地承認:“我們當年關系……確實是很好的吧?”

他說著從領口掏出只有掌心大小的爻楝,將他至於眼前。殘留在枝頭的枯葉沙沙作響,吹得人心煩意亂,爻楝註視著竹澗的眼睛,被對方用拇指指腹摸了摸臉,他輕柔地將右手按上竹澗指紋中心上的小旋,緩緩開口道:“那你可否——”

“還你妖丹之事免談。”竹澗說得斬釘截鐵。

爻楝啪地一腳跩開竹澗的手,怒道:“你剛才還深情並茂地跟我說關系很好!”

“關系再好也抹不去我們失憶後初見面時,你對我又是定身又是禁言的事實!”

“那是因為你要殺我!”

結了一層薄冰的河流邊,阿桃就這麽目瞪口呆地看著黑發白衣的道長大人,一邊歇斯底裏地和空氣對罵,一邊輕盈地落於自己身前。

阿桃警惕地往樹下一靠,而竹澗則是根本不屑於她那點小動作,“說吧。”竹澗雙手抱拳,居高臨下地看向阿桃,“見你剛才發楞的傻模樣,定是想起什麽了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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